今天横亘在法国与德国之间有三个小国,荷兰、比利时、卢森堡。显而易见的是,此类小国得以存在,很大程度是大国之间需要缓冲。在欧洲大陆地势整体过平的情况下,大国之间缺乏缓冲的情况下,缓冲国的存在是非常有必要的。比如悲剧性的夹在德、俄之间的波兰,以及最近正在痛苦纠结的乌克兰。
与瑞士、阿尔萨斯的地缘政治地位可以上溯到罗马时代一样,上述三国的地缘地位、地缘结构,与古罗马时代同样一脉相承。只不过在古罗马时代,这一版块对外是以一个整体的形象示人的,这就是我们上节所提到的“比尔吉卡”(Belgica)。将比尔吉卡称为比利时,并非仅仅因为他们地缘位置重合,而是“比利时”(Belgium)这个标签的确源出于比尔吉卡。凯撒在征服这一地区之后所建立的行省GalliaBelgica,翻译成中文就是“比利时高卢”。
类似的继承关系在世界范围内都很普遍,包括我们在解读中央之国的地缘结构时,也能够发现很多甚至早于华夏时代的古地名,至今仍在沿用。至于说现在这片土地上的人,是否还与N年前的土著有血缘继承关系,并不重要。彰显这一板块的独立性(潜台词就是:这一地区N年前就独立存在了),才是其目的所在。一个地缘板块之所以能够长期独立,一定有着地理结构上的支撑。我们先来看看所谓的比利时高卢,到底包括哪些地理单元。
从范围来看,比利时高卢原本指向的区域远比今天的比利时要大。莱茵河下游至塞纳河之间,包括荷兰、比利时、卢森堡,以及巴黎以北的法国东北地区、莱茵河以西的德国领土,都是属于比利时高卢的范围。地势总体来说,呈现东高西低的走势。其中高地分为南北两块,一块就是今天属于法国的洛林高原;另一块则是其北部,分属比利时、卢森堡、德国的“阿登——艾费尔高原”。
从地势上看,阿登——艾费尔高原要比洛林高原的平均海拔,高上个米左右,二块高地之间的这个海拔差,也使之分割为了相对独立的板块,并大致沿二者之间的地理分割线,形成了比、卢、德三国与法国的边界。那两条源自洛林高原南部的河流:摩泽尔河与马斯河,分别从阿登高原的腹地以及西部边缘深切而过,汇入莱茵河下游河道。
对于喜欢二战史的朋友来说,阿登的知名度要比洛林更高。年秋,在盟军藉由诺曼底转入全面反攻阶段的背景下,第三帝国集结了最后的力量,在从德国境内的艾费尔高原,跨越德、比边境,向阿登高原进行一场西线最大规模的反击战——阿登战役。目的是为了攻击至大西洋沿岸、将登陆欧洲大陆的英美联军一分为二,以扭转战局。只不过限于兵力及补给的不足,德军在对盟军造成了相当规模的杀伤之后(双方伤、亡、俘的人数都在10万),还是未能完成这一战略任务。此战之后,德国在西线再无力阻止盟军深入,失败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实际上阿登高原与艾费尔高原是一个整体,只不过象很多国际河流一样,由于分属两国而被分别命名。抛开地缘政治因素,我们也可用知名度更高的“阿登”来指向整片高原(包括向东延伸至莱茵河谷的丘陵地带)。德国之所以选择从阿登高原突破,一方面是因为这个高点是德国西部边界的中点,突破的话可将西线的盟军一切为二;另一方面是因为阿登高原离海岸线较近,更容易完成这一目标。
我们这里所称的西欧平原,指向的是从比利牛斯山北,到莱茵河三角洲的大西洋沿岸低地区。再扩展一下的话,也可将英国东南部的平原地带也涵盖进去。将西欧平原的概念限定于欧洲大陆的话,可以将这一平原地带,按照地缘政治结构切割为两大块。其中阿登高原所对应的,就是北部覆盖荷兰、比利时境内的“荷比低地”。
荷比低地应该是西欧平原中地势最为平坦的地理单元了。与法国境内丘陵相间的平原地带不同,阿登高原西北方向的这片平原,大部为河流下游的沿海冲积平原。之所以说荷比低地大部分是冲积平原,是因为今天全境皆为平原的荷兰,有1/5的领土是填海造出来的,其余荷兰领土的形成,就需要仰仗莱茵河与其他源出德国的河流了。而比利时境内的低地(又称“佛兰德伦平原”),主要由发源于法国向北穿越整个比利时的斯海尔德河冲积而成。
从更高的视角看,荷比低地相当于中欧平原进入西欧平原腹地的一条沿海通道,由于沧海桑田的变化,可以相见的是,在罗马时代这条沿海通道的东西纵深要比今天更狭。这也使得其事实上成为了二大板块的相接之地,当两边形成均势时,也就有机会诞生比利时、荷兰这样承担缓冲作用的小国了。
由于莱茵河被罗马认定为高卢和日耳曼尼亚的地缘分割线,所以不管是叫比尔吉卡还是比利时,这一地区都被认定为是高卢的一部分。然而如果把凯尔特人居住区和高卢划等号的话,比利时被称之为高卢又会存在很大问题了。因为在凯撒剑指比利时之时,生活在这一地区的日耳曼人甚至已经超过了凯尔特人成为了多数派。也就是说,所谓“比利时高卢”,实际上是一个日耳曼、凯尔特人混杂居住的板块。
日耳曼部落跨越莱茵河下游,渗透比利时高卢地区的时间,甚至要早于辛布里、条顿人所组织的那次远征。这其实也符合地缘规律,如果日耳曼人一定要从日德兰半岛一带南迁的话,沿大西洋边缘的平原地带走障碍要小的多。日耳曼三部之所以选择了更为曲线的方向,先向阿尔卑斯山脉方向渗透,再西入高卢,就是因为比利时高卢已经先被其他日耳曼部落捷足先登了。
日耳曼人是什么时候进入高卢北部的,已经无从得知了,不过早在辛布里战争时,这些日耳曼人就已经在此站稳了脚跟,并且同一些凯尔特人部落结成了同盟(比利时同盟)。在辛布里人带领他们的同盟者席卷整个高卢地区时,这些同样含有日耳曼、凯尔特成份的“比利时人”进行了最顽强的抵抗,并最终使得这些入侵者转向攻击罗马。不过在三部主力南下之时,还留有部分人员留守于莱茵河左岸看守牲畜和辎重。做为那场辛布里战争的直接参与者,这些日耳曼人在与比利时人经过长期的争斗之后,也成为了这一同盟的一部分。
既然所谓“比利时高卢”是日耳曼人与凯尔特人混居之地,那么双方到底有没有地缘分割线,如果有又会在哪呢?其实虽然事隔两千年,但参考今天“比利时高卢”,尤其是比利时的民族结构,大致也就能知道当时的情况了。今天来看的话,德国、荷兰、卢森堡这三个国家,从语言上看都是日耳曼国家,而与法国直接相接河流又大多源自法国境内的比利时,自19世纪初立国以来,就呈现法语、日尔曼语区(包括德语、荷兰语)南北分立的状态。二者的比例约为4:6,也就是说日尔曼人相对多些。
比利时的语区分立状况,可以参考所附的《法德地缘关系图》。基本上在二千多年的“比利时高卢”地区,今天的比利时也是这样一个,日耳曼语向凯尔特语部落演变的缓冲地带。至于那部分也被纳入比利时高卢或者说比利时同盟的,隶属法国的平原地带,所居住的就都是凯尔特人了。
这些与日耳曼人结盟的“法国人”,所占有的地区属于西欧平原内部最大的一个地理单元——巴黎盆地的北部。刚才我们也说了,法国境内的这些平原,整体并没有荷比低地那么“平”。由于沿海地带及今天的法、比边境有带状丘陵隆起,巴黎一带勉强算得上是一个四面有高地的盆地了(阿登高原、洛林高原、中央高原在东南两侧为其围边)。只不过即使在高比例的分色地图上,所谓巴黎盆地的盆地性,也不是很明显,所以我们把视角指向河流、水域,会更加清晰这一地区的结构。
塞纳河是巴黎的母亲河,其流域重叠的就是所谓的巴黎盆地。由于土地肥沃、面积广大,巴黎盆地也是西欧地区最大、最重要的种植区,其产出不仅供应当地,还大量出口其他地区和国家。跨越莱茵河而来的日耳曼人,之所以最终能够和巴黎盆地北部的凯尔特人部落结盟,也是因此达成了一种共生关系。日耳曼人帮助这些凯尔特人参与整个高卢地区的争霸,而巴黎盆地(北部)则负责保证日耳曼人的粮食安全。当然,如果日耳曼人能够吃掉这些凯尔特人部落,估计他们肯定也会继续南下的。不过由于拥有更多的粮食和人口,巴黎盆地的凯尔特人部落实力也是比利时联盟中最强的。在这种情况下,各取所需的平衡也就能够达成了。
类似跨越民族的结盟,在高卢地区已经很普遍了,包括凯撒第二次远征,在阿尔萨斯南部击退的那些日耳曼人,最初也是被凯尔特人“请”进来的。至于说这样的关系能维持多久,又是否真的亲密无间就不好说了。毕竟政治讲求的是利益,并没有永恒的敌人和朋友。当凯撒准备征服比利时高卢时,联盟内部就已经出现了分化。有的赶紧向凯撒示好,有的则决定武力抗争一下。不过最终的结果是一样,凯撒在发动高卢战争的第二年(公元前57年),就征服了“比利时高卢”。
从面积上看,比利时高卢约占了整个外高卢地区的1/3。从实力来看,这个融合了日耳曼人、凯尔特人的联盟,也算得上是此类联盟中最强大的。本来在进攻比利时高卢的同时,凯撒还向塞纳河以南派出了军队,准备一举解决高卢战事。不过当看到比利时人这么快被打败后,其他的凯尔特人部落便都非常识时务的表示,自己决无反叛之心了。此后凯撒回到了罗马,告知元老院的政治家们——高卢已经被平定了。然而事情真有那么容易被解决吗?我们下一节再接着解读。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合集#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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