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眼之缘,
夜不能寐。
···
智珠寺风云年初,
一篇报道把故宫附近,
名不见经传的智珠寺,
推上了风口浪尖。
报道称:有人在北京市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智珠寺、嵩祝寺开办豪华餐厅、私人会所,甚至只对少部分人开放。
一时间众人哗然。
一座历经沧桑的皇家寺院,
一场风雨欲来的舆论声讨,
一个“忧郁的”比利时男人。
八年前,
初冬的一个黄昏。
租住四合院的比利时人温守诺,
像往常一样骑着自行车,
在胡同里瞎转悠。
民房瓦灰色的屋顶之上,
斜挑出一座寺院边角,
余晖轻巧地洒落飞檐,
似乎涂上了旧日金粉。
与生俱来的好奇心,以及对建筑的敏感驱使着温守诺前去一探究竟。辗转穿过破旧拥挤的民居,眼前的一切让温守诺的心,为之一颤。
古柏苍翠依偎着灰沉大殿,
残阳夕照温存堆积在殿内,
零落光束里灰絮飘渺,
隐约可见陈旧机器的轮廓。
破落的古寺,
庭院深深,
碎金下的断壁残垣,
散发出一种动人心魄的绝望之美。
那一天,
温守诺在大殿冰凉的石阶上,
一直坐到天黑:
“我发现了我的使命。”
智珠寺,
建造于明代永乐年间,
是皇家御用印刷和收藏经书的地方,
巅峰时期从事印经人数达千人之多,
名气大过雍和宫。
建国后北京城大改建。
智珠寺先后变成了:
北京金漆镶嵌厂、
自行车飞轮厂、景山装订厂、
东风电视机厂、
牡丹四星音像有限公司。
岁月流转,工厂更迭。
没人关心这个寺庙,
为何而建、为谁而建。
厂房蚕食寺院,人们进进出出,
从来没人想过修缮和保护。
60年代,
大殿经历了一场大火,
殿内被熏得乌漆麻黑。
这还不是最惨的时候:
智珠寺挂牌“文保”单位之前,
它还做了三年废品回收站。
万分心痛的温守诺,
决定联合朋友林凡与周理贤,
开始破庙修复工程。
而且从一开始就确定了,
“全方位保存历史风貌”的理念:
修旧如旧。
智珠寺属于文物保护建筑,每一个环节修复之前,都要得到北京市文物局批准,修完以后要得到文物局认可,才能继续下一个修复环节。
换了四家建筑公司,
终于才找到有修复资格,
又极其负责的建筑队伍。
他们小心翼翼地,
从旧建筑里挑选能使用的材料,
再寻找到最接近旧材料的新材料,
按建筑原貌一比一重建。
清理出卡车瓦砾,
购买80立方米的新木材,
换掉了71根木柱,
并整修了1平方米的棚顶。
块棚顶瓦片,
被手工清洗和更换。
每一块砖瓦、每一根柱子,
都被拆下来重新编号,
成千上万的砖瓦木料按顺序排放。
“这种方法比全部拆掉再用新材料按旧图纸重建的方式费时费力得多,很多人说我们太‘奢侈’了。
是啊,这并不是一个合理的成本,但这是一种对于历史的尊重。”
大殿吊顶的梵文绘画,
几经风雨,
已经看不出原有模样。
他们请来画家汤国,
和古画修复师许平,
从十几米高的吊顶上,
将彩画一幅幅取下。
打湿、渗透、起画、
清理、洗涤、消毒、
待干、上浆、上板···
一天只能修复几块,
花了一个多月,块木板中,
仅有30%的作品可以修复。
温守诺原以为,
修复工程两年就能完成。
但是整整五年过去了,
智珠寺才渐渐苏醒。
再次出现的智珠寺,
不是一座崭新簇亮的建筑。
温守诺希望人们能够看到,
一百多年的时间,
在它身上留下的痕迹。
历朝历代混搭的墙体,
烧焦的梁柱继续支撑着屋顶,
斗拱如浪花翻滚,
榫卯咬合鬼斧神工。
褪色的油漆、木材的裂纹,
地面开裂的灰砖,
雷公柱、脊角背、井口天花,
那个年代的标语···
01年,
整个修复工程,
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
授予“文化遗产保护奖”。
评语是:“智珠寺,这座公元17世纪晚期北京的宏伟寺庙建筑群,经全面修缮,愈发显示出其丰富的历史积淀,令世人传颂景仰。修缮前,院内古建破败不堪,淹没在与其格格不入的新建筑中。”
改造后的智珠寺,
变成了集画廊、会议、餐饮,
及客房等功能的精品酒店——
东景缘。
曾经的大殿,
如今改造成礼堂,
作为举办活动的场地。
曾经的东面僧房,
改造成了会议室和画廊,
免费对外开放。
大殿北面的后殿,
改造成休息室,
供客人小憩。
人们叫它“Temple”,
丹麦女王曾在这里用餐,
比利时王后曾在这里下榻,
刘烨跟他的法国姑娘在这里订了婚。
可正因为如此,一篇没有调查清楚的文章《故宫旁寺庙变会所,可坐龙椅》,把Temple揪出来,当了“整治私人会所”的靶子。甚至在年1月,遭遇停业整顿。
有人说,
投入巨大金钱、时间、心力的温守诺,
肯定是要抑郁了。
温守诺叹了口气:
不是抑郁,有一点失望。
高雅的酒店、
不使用明火的餐厅、
免费开放的艺术中心···
他没想那么多商业布局,
他只是想用一种,
他认为最合适的方法,
(外国比较成熟的“开发式”保护方法)
帮助将死的智珠寺活下去。
古庙里的奢华餐厅,
是保护还是破坏?
中央电视台新闻调查节目,
特地深入调查,了解真相,
拍摄《智珠寺风云》,
还智珠寺一个公道,
还温守诺和他的朋友们一个公道。
清华大学博士张帆评价说:智珠寺是目前北京文物建筑“合理利用”的最佳典范,不失为我国文物建筑保护利用双赢的优秀榜样,在保护原则、修缮技术、利用策略、管理模式等方面皆值得进一步深入研究和探讨。
比利时鲁汶大学雷蒙·勒迈尔国际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崔金泽评价说:“它将一处丧失原有功能的古建筑群由破败的工厂变成一处集餐饮、住宿、文艺活动于一身的社区文化中心,且藉由不同的活动规划面向公众开放参观,保证了文化遗产历史信息的传承,保护了文化遗产的社会价值”。
又是一个初冬午后,
阳光暖暖地透过窗棂。
天上的鸽哨忽远忽近,
风雨之后,
一切回归宁静。
在多年前的古建筑里,
与历史面对面,
古今之间有大美,
相顾不言。
你可以来听她讲故事,
但请不要过分打扰她,
让她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你一切。
“智珠寺风云”过去了,
那别的风云呢?
文物如何活化、保护和商用,
在中国除旧迎新的当下,
远比故事更值得我们深思。
图片源自东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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