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国务卿布林肯欧洲走了一遭后,北约秘书长也改口了,号称“中国离我们越来越近,必须着手应对”。如果这些人还记得的话,就在去年的特朗普时代,法国总统马克龙就宣称北约已经脑死亡。到了拜登时代,却又要开始重振北约了,真是“城头变幻大王旗”。
成也北约,败也北约。北约到底怎么了?
北约其实是英国发起的。二战后,英国深切感受到需要与法国建立更加可靠的军事联盟以抵御可能的德国军事复兴和苏联入侵。年,英法在具有历史意义的敦刻尔克签订了互助与联盟条约(也称敦刻尔克条约),这是北约的前身。
年,敦刻尔克条约扩大到比利时、荷兰、卢森堡(合称低地国家或者Benelux国家),条约更新为布鲁塞尔条约,联盟也改称西方联盟(WesternUnion)或者布鲁塞尔条约组织。
年4月,美国、加拿大获得邀请,条约扩大为北大西洋公约,这是北约组织的正式开始。
在初期,北约一直低调,但在 爆发后,北约开始打造一体化军事体系,强调统一指挥、统一行动、在装备和训练上对接和互通,从此成员国之间的全面混编作战能力(interoperability)成为北约的军事原则,比如英国旅下可以编入加强的荷兰步兵营、法国炮兵营、美国装甲营、比利时侦察连并能得到美国空军的空中火力支援,并且在语言、火力配系、条令上融会贯通。
年,北约组建欧洲盟军 司令部,这是北约的 军事指挥机构, 任司令是艾森豪威尔,李奇微在离开朝鲜后接任第二任,此后司令一直由美国上将担任。葡萄牙、意大利、丹麦和冰岛也在这时加入北约。
年,北约设立秘书长,这是北约的 政治召集人。同年,希腊和土耳其一起加入北约。年,西德被容许重建武装力量,并加入北约。这直接导致了苏联组建华约组织,冷战态势完全建立。年柏林危机期间,驻欧美军兵力达到 峰,达到40万之众。
但法国对美国在北约内部大权独揽不满,对美英特殊关系凌驾于北约其他成员之上不满,对美国的欧洲安全承诺不信任,拒绝把法国军队置于美国指挥之下,坚持主权独立和完全自主的核力量。年,法国退出北约的一体化军事架构;欧洲盟军 司令部、驻扎在法国的美英驻军和核力量撤出;戴高乐甚至寻求在战争时期与东德单独和谈的权力。不过法国也与北约达成秘密协议,在战争期间法军将加入北约作战。直到年,法国才重回北约一体化军事架构。
年,西班牙加入北约。“苏东波”之后,前华约和前苏联国家纷纷加入北约,这之后都是人们熟悉的后冷战历史了。
北约是一个军事联盟。除了初期短暂地防止德国重新武装的阶段,共同面临的苏联军事威胁是北约存在的基础。欧洲需要拉上美国才可能抵御苏联入侵,美国、英国、法国需要在西德实行前沿防御才能确保战火不会烧到自己。西德既是防御苏联入侵的最前线,也是欧洲的经济发动机,因此前沿防御也是确保西德忠诚的政治需要。
苏联解体后,北约陷入过惶惑和失落,必须给自己“找点事做”才能维持足够的存在感。这也是西方自信爆表的时代,是“历史终结”的时代。肢解前南斯拉夫、干涉利比亚和叙利亚内战就是老欧洲“找点事做”的结果,也是把美国的注意力拉回欧洲的举措。
9·11之后,美国援引北约集体防御条款,把北约拉入阿富汗战争。这也是北约的 次远征作战。必须说,北约成员对域外远征作战是有疑虑的。除了英国和加拿大之外,北约远征军在阿富汗也基本上出工不出力,使美国很失望。这是小布什时代单边主义的重要动力。
在克里米亚危机时代,轮到美国使得老欧洲失望了。在特朗普时代,美国对盟国的自私和实用主义使得马克龙发出北约已经脑死亡的悲叹;在拜登时代,布林肯要重振北约,但时代变了。
当地时间年12月3日,特朗普在与北约秘书长的会谈上炮轰法国总统马克龙,称其有关“北约脑死亡”的言论“非常非常恶劣”(观察者网视频截图)
在21世纪,北约面临两个新的现实:
1、俄罗斯正在重振,但不足以威胁老北约,而新北约与俄罗斯的紧张是自找的,因此也是可防可控的;
2、中国正在崛起,但与北约毫无军事交集。
苏联被肢解后,俄罗斯大出血,奄奄一息,但普京硬是把空城计唱得有声有色。在军事上,今天的俄罗斯还谈不上满血复活,但可圈可点。在车臣时代,俄军达到 点,在格鲁吉亚和克里米亚事变中,尤其是在东乌克兰,俄军(至少是精锐部队)的表现则令人刮目相看。
北约东扩极大地压缩了俄罗斯的缓冲区。如果二战德军是从顿巴斯和格鲁吉亚发动巴巴罗萨作战,莫斯科之战和斯大林格勒之战就会是完全不同的面貌,苏联红军怕是要退到乌拉尔山才有可能稳定战线,卫国战争的历史要彻底重写。但在现在,俄罗斯的战区打击武器可以覆盖整个欧洲大陆,战线前推以避免核心区域遭到打击的好处大大减弱了。
在格鲁吉亚、克里米亚、东乌克兰和叙利亚,俄罗斯的出击都是战略守势中的局部反击,俄军没有威胁到老欧洲,只是俄军的行动不把北约的威慑放在眼里,使得北约很不安。北约所谓的俄罗斯威胁和地区紧张局势基本上都是北约东扩、对俄罗斯步步紧逼的结果,这是“帝国过度扩张综合症”和“缓冲区的缓冲区”战略的必然结果。
不争的现实是:北约对俄罗斯的压力远远大于俄罗斯对北约的压力。在可预见的将来,俄罗斯不对老北约构成实质性的威胁,作为“缓冲区的缓冲区”的新北约的紧张局势是完全可防可控的。整体而言,今天的北约缺乏可信的共同军事威胁,俄罗斯因素不足以成为北约重振的主要动力,英、法、德等主要北约国家缺乏军备扩张紧迫性充分反映了这一点。
中国则是性质完全不同的问题。
中国崛起不可阻挡,这将是决定21世纪世界大势的决定性因素。中国崛起应了马克思主义最重要好的基本原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
根据不同估计,即使以名义GDP计算,中国经济超过美国也可能在-35年甚至更早实现,此后将稳定地拉开差距。如果中国能持续保持6%的平均增长,而欧美为2%,到年人民共和国建立周年的时候,中国的名义GDP可能超过美国、欧盟、日本和其余五眼国家之和。当然,未来中国的GDP增速有可能放慢,但2%的持续平均增长对欧美也是高估的。这还没有算入新冠危机后5万亿美元超级大洪水的币值影响。
中国的军费占GDP比例、军费占政府开支比例和人均军费负担都显著低于美国,GDP的含金量更高。军事建设自主,经济和军事现代化的可持续性能力也明显更强。可能要不了多久,在中国“现代化”这个词就要淘汰了,但这是另外一个话题。中国的主流军事装备和人员训练方面正在全面赶上世界先进水平,部分领域已经 世界。但中国也不应该成为北约重振的主要动力,因为中国的军事现代化与北约没有交集。
北约的重点是欧洲防御。即使在北约的顶峰时代,在美国的指挥系统和后勤支援下,北约远征军也只有搭便车到亚太打酱油的能力,域外作战从来不是北约的重点。在今天,除去美国的话,整个北约统统压到中国战场也不够打的,英国甚至成为五常和核国家里 没有任何高超音速计划的。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与中国打一仗不可能成为北约重振的动力。
但北约秘书长斯道滕伯格指出:“中国离我们越来越近,比如投资我们的关键基础设施”,因此,北约不能不着手应对“我们地区盟友的安全面临的后果和全球力量对比关系的偏移”这一问题,因为中国是一个“不认同我们价值观”的崛起中的大国。北约成员国也需要“在包括气候变化在内的许多问题上与中国接触”。也就是说,北约重振的动力是政治。
北约固然是在美国领导下的,但北约的主要成员包括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这些老牌列强。尽管如今它们只能怀念曾经叱咤风云的年代,可PaxAmericana(美国治下的世界秩序)是列强时代的延续。如果PaxSinica(中国治下的世界秩序)成真,那就不是轮流坐庄的问题,而是换局了。
不过,这群遗老遗少对眼前的落魄也有足够清醒的认识。在中国问题上,这是留头还是留发的问题。可以纠结,但最终没有选择。倒不是中国会到欧洲来要他们的头,而是不搭上中国经济快车,欧洲的头就要在寒风里冻掉了。拜登的“美国回来了”是回到了“美国 ”,只是不像特朗普那么赤裸无耻就是了,这一点欧洲也明白。连斯道腾伯格都承认,中国对北约成员国的经济十分重要,而经济正在严厉限制北约成员国的选择。
北约主要成员国里,只有英国军费达到2%的GDP的北约标准,但在新冠疫后的沉重经济压力下,连英国军费也要“量入为出”了。其他国家长期“拖欠”。一方面国内经济社会压力沉重,另一方面也有“搭美国便车”的想法。加入北约本来就是要“多受保护少出力”的。
北约东扩后新加入的前沿国家只是老北约的缓冲区,本身是欧洲经援和政治改造的对象,只有接收流出的落后产能的资格,根本谈不上像西德作为欧洲经济发动机那样的重要性。所以今天的北约前沿防御与冷战时代根本不是同一个概念,只是可能用来牺牲以换取时间的地理空间。
这些新北约国家必须要把前苏联时代遗留的装备、训练、规模都提高到北约标准,才谈得上促使老北约国家承担共同防御的义务。这样的双倍负担对这些“穷兄弟”是不可承受之重,老北约也因此并不急于把自己的部队往俄罗斯的虎口里送,同时以此约束前沿国家不至于为了私利把大家都拖下水。
但即使在力不从心的现在,老牌列强依然“以天下为己任”。在重振军事北约缺乏现实紧迫性的现在,借美国之手维护已经习惯并有利于自己的世界秩序才是重振政治北约的意义。为此,需要通过象征性的“南海航行自由”这样的行动表示对美国的拥护,同时刷一把存在感,毕竟在PaxAmericana之前,列强的舰队就已经在世界的大洋上争霸和劫掠了。
对于美国来说,重振北约的意义在于仆从军, 像大英帝国时代的英联邦军队(如加拿大、印度、澳大利亚、新西兰)那样,指哪打哪,还要自带干粮。北约国家的军工体系也要作为美国军工的延伸,一方面承接美国不想干或者吃不下的活计,另一方面为美国提供现成的缺门装备,如贝雷塔92 (美军型号M9)、FN“米尼米”轻机枪(美军型号M)、“食人鱼”装甲车(美军型号“斯崔克”)等。所以美国对重振军事北约是有很高期望的。
美国对重振政治北约有更高期望,这是因为北约是美国在政治上控制欧洲的主要途径。欧洲政治是分裂的。欧洲既想要欧洲主权,又摆脱不了对美国的依赖,因此也不可避免地受到美国的摆布。欧盟代表“欧洲人的欧洲”,北约代表“美国人的欧洲”,所以政治北约与欧盟成为欧洲政治中奇特的双体。
作为政治北约的美国代言人,斯道腾伯格声称北约寻求与日本、韩国、澳大利亚、新西兰等亚太国家建立“新型伙伴关系”,以“应对中国崛起的后果”,就不奇怪了。斯道腾伯格没有直接包括印度,但在未来也包括印度的话一点也不奇怪。不过清谈级的伙伴关系只有象征性意义,北约毕竟是以共同防御为主题的军事联盟,新型伙伴关系的军事含义才是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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